在《春潮》之中,郭建波狭小的家庭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盛装着太阳。
《春潮》最吸引人不是它所谓的母女家庭故事,而首先是它的拍摄方式。在太空科幻电影当中,主创经常会使用单灯来模拟太阳照在人脸上的效果,隔着太空舱,人物只能感觉到阳光刺眼而并不感觉温暖。《春潮》的思路也是如此,电影中的太阳就是最大的一盏灯,东北冬天的太阳并不一定代表着温暖,是一种干燥的冷。
郭建波在户外的时候,阳光会从她头顶或者身边洒进观众的眼睛里,这种处理并不是了好看,而是在时刻突出着太阳的主体地位。在她梦中,强烈的阳光也照不进黑暗的屋子。而在室内,郭建波所在的家里的空间无一例外都是冷色的灯,且都是单灯。她和她母亲的对峙时就被这种冷色的光包围着,甚至就连母亲病倒之后,母亲的床头也是一个冷色的灯棍。不过电影并不都是冷色,郭建波的屋子墙壁上挂着一副画,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太阳。影片中还有母亲时不时唱起的红歌、红衣女子的意象和郭宛婷剪碎一地的红布。这是一种别样的暖。但是在这里冷和暧并没有形成对立,它们共同压迫着这个家庭。它们是太阳在这个世界的不同的化身。
那么既然太阳的在这部电影中如此的重要,它代表着什么?也许我们不该强行的代入和对比,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太阳是这个家庭,是母亲纪明岚和女儿郭建波的痛苦的源泉,一种不明但是无处不在又极其强烈和压抑的东西。
郭建波当然是有反抗的,她的未婚,她的记者身份,但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罢了。长谷川和彦在《盗日者》里表现一位教师如何自己制造太阳——核弹来要挟世界,这种反叛显然不适合也不会发生在《春潮》里。
我们可以看出,《春潮》不是一出家庭情节剧,它背后有更大的指向。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何在母亲病倒之后,整个影片似乎完全“垮”掉了。因为我们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写结局的故事。它不能像好莱坞式的家庭情节剧那样在最后谋求一个结局,在《深锁春光一院愁》的结尾,是以男主角受伤需要照顾这一直接原因来达成的男女主角的爱情,以此来缓和对社会秩序和传统伦理的冲击。《春潮》不行,决不可能在巨大的太阳影响这个家几十年之后就能轻易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们都明白根除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熄灭太阳,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相信导演在某些时候一定困惑过结局如何处理的问题。当然最后她选择了不处理,所以才会让母亲突然的病倒,而郭建波那漫长的独白像是想为这几十年做一个回顾和总结,但无法给出答案。最后水漫出来,沿着路缝,跟着郭宛婷。《春潮》对意象的使用是过满的,尤其是结尾的水,似乎一定要呼应影片的标题。这种处理看起来笨拙,但是在整部影片的前提下,任何的一种收尾方式都是无力的。
毫无疑问,春潮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但也绝不仅仅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
春潮是个人、家庭和时代的连接体。
母亲纪明岚,成长于二十世纪后半叶的中国,她是能干、强势、雷厉风行的,笃信权力与权威,失败的婚姻使她憎恨前夫,陷入无法信任婚姻,却同时又渴望呵护与陪伴的矛盾中。对人生失望抱怨的她选择信佛自我开解。
女儿郭建波,80后,报社记者,自由不羁、理想主义、坚持真理并企图对抗压制与虚妄,对婚姻与爱情没有过多的期待,甚至抗拒婚姻,在感情里追求身体和精神的解放。
外孙女郭婉婷,00后,思想高度开放活跃,有着很强的平等观念,早熟,机灵,有自己的主见,也像母亲郭建波一样任性、自由。
纪明兰和女儿郭建波之间的对抗和矛盾是持久而缓慢的。
母亲持续咒骂已亡前夫,是女儿郭建波对她产生厌恶的最大原因。在母亲纪明兰看来,前夫是流氓,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她这辈子是被前夫毁掉的。而在女儿看来,父亲给予她不同于母亲的温情,他是一个好父亲,原本美好的家庭是被母亲对父亲的报复毁掉的。
纪明兰对外孙女的照料比起对待女儿有着对以往沿袭,但很明显,纪明兰和外甥女之间的温情无法被替代。她在外孙女身上进行着一种对遗憾的弥补,所以她疼爱外孙女,整日陪着她,甚至抢占女儿陪伴外孙女的时间。这种弥补式的陪伴可以看作是一种忏悔和填补。她与女儿一定程度上不可修复的隔阂感让她毫无反思吗?未必。
于是,彼此无言的纠缠、对抗、懊恼、爱与恨,此消彼长,强烈而漫长。
而对一个家庭的建构就是在这样漫长持久的情感对抗中逐渐丰满起来。这是一个有角色缺失的家庭,但缺失部分恰给出让人沉思的矛盾。值得一提的是,《春潮》的极佳之处在于完全脱离男性的视角来讨论女性的自由与权利,而非通过贬低或是对比。
比如婚姻观,即便纪明兰婚姻失败,她依然认为婚姻是幸福稳定的生活的保障,所以她强迫女儿相亲。而女儿不愿随意走入一段婚姻,于她而言幸福无关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又比如选择生育的权利,女儿郭建波曾动过打胎的念头,而纪明兰却以“谋杀”冠以女儿的想法,等等。对于这些矛盾的讨论,只关乎于两代女性的自我建构。
但即便建立了冲突,角色依然有着丰富饱满的可爱面,除了真实的生活化表达,纪明兰和女儿郭建波之间的观念落差也昭示着两个时代的交替和碰撞。
从50年代到80年代,80年代出生的人们正在经历着一种完全不同以往的精神释放。50、60后因为出生背景且共同经历过苦难,因而有着极强的集体意识感,也对权力有着坚定的信仰,依赖生活中一切稳定有序的事物。
而80后开始,或许是压抑已久也或许是没有苦难的虚无感使得这个群体更追崇自由与理想,企望抓住一些更真实有力的精神感,也更愿意挑战权威、打破桎梏。
到00后,也就是外孙女这一代,一个对人情世故高敏的年轻“早熟”的群体,早早地看懂世间的阴晴圆缺,反而更自由,没有阶级观,也更崇尚平等。
这一年轻群体即是春潮,是流动的希望,流淌过两代人的对抗,将给出新的交代,这或许也是影片结局的暗喻。
春来潮水,希望如斯,未来可期。
(ps.我永远爱郝蕾😭!)
下文所有的称呼都是基于“郭建波”来叫的,也可能,这篇我潜意识里就是站在郭建波的立场上来写的。
“母亲”指代:金燕玲饰演的姥姥“纪明岚”
“女儿”指代:郝蕾饰演的“郭建波”(40岁)
“小女儿”指代:曲隽希“郭婉婷”(9岁)
其实故事大体发生在8天-9天时间中,不见得是连贯的8天,但是每天都有比较丰富比较戏剧性的冲突出现,也通过这三代人的关系、这家人与周围人的关系,组成拼图一样的结构,拼凑起这个家庭的曾经现在以及每个人的样貌。所以这篇也是拼图式的,也是边写边发现居然这么有说头。
1、 为什么能当个“好姥姥”却不能当个“好妈妈”
很多评论中,看不懂母亲为什么“不作为母亲”——如果恰好有点生活经历可能更容易理解,有些人会将对配偶的恨意转嫁到与这个配偶所生的孩子身上,认为是孩子拖累了自己,孩子的出生成了她抗争的命运和敌对的男人联合给她的暴击。而且推测得出纪明岚这位母亲有一定“冷淡”的倾向;而在女儿来“例假”时,母亲冷淡甚至反常识的反应暗示了她的“厌女”。
有趣的是,这种“不作为”往往是不自知的:母亲认为自己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把所有细粮都给他们吃,自己那点口粮寄给不谅解的娘”。越是苦的人,在物质上难为自己的同时,越是容易用情感难为别人来换取一些平衡。
金燕玲演的姥姥,有些时候让我想起树木希林。
2、 罗生门:“流氓”还是“完美父亲”
影片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历史的多意性,你并不知道母亲说的是真的还是女儿说的是真的。父亲真实形象的罗生门,到底是母亲口中的“流氓”还是郭建波口中的“完美父亲”?其实早已淹没在当代平淡生活中。
其实可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而“完美”父亲作出母亲不齿的“流氓”行为,是否有自己的动机呢——母亲在“洞房”前,对老周说:“离婚的主要原因就是对那种事厌倦”。女儿认为父亲是个“温柔、仁慈、好脾气”的人,是否这种性格让他的“夫妻生活”无法得到满足,父亲感情上被折磨、生活上被压抑,是否出于这样的困境,无论是在家庭内外,他苦闷的情感都没有任何宣泄渠道,才让他做出“流氓”的事?!没有要苛责母亲的意思,她的真实境遇我们同样不得而知。这种多意性是值得玩味的。
3、 郭建波最后那段独白其实非常关键。
父亲在全片中都是一个极度不堪的形象,郭建波只弱弱地为他辩解过一次:“脾气是挺好的”,之后被母亲质问就不再说话。而通过独白我们突然知道了父亲截然不同的一面,更重要的,我们知道了母亲可能是在撒谎——她为了改变命运“一定要嫁一个城里人”,而为了离开他又不断写检举信。我们或多或少都了解过,在那样一个乱世,“举报”中的杜撰是可以恶毒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的,而举报正是一种不择手段的残忍。
4、 呼吸机停止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郭建波独白开始前,擦手脚时噪音不断的呼吸机已经停止了,心电图也关了。所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看护夜晚,而是她对母亲最终的审判——母亲对父亲的控告可能是彻底的谎言——她撒了一辈子的谎,到老还一遍遍说给邻里朋友、说给老周听,那么流利那么动情,以至于自己都相信了——母亲动用了流言暴力无可估量的威力。
那是在郭建波心里编辑了一辈子的判词,被她重复过千千万万遍,她一定要在母亲最后可能听见的机会好好说给她。
如果没有注意到这些,估计很容易觉得说这些话有些矫情和冗长吧?!
其实,可怜的是,她到底没有“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她望着这个随母亲一起安静下来的城市,只面对母亲在这个城市上空的“映像”,母亲沉浸在一个表象的、假的安详当中,难得“耐心地”听着她真实的想法。
这种“无法直面”,可能有拔掉呼吸机的本能恐惧,可能也有一种自责——母亲举报时用年幼的她来增加“筹码”,而她选择了服从,所以她一定意义上成了母亲迫害父亲的帮凶。
对禽兽教师大打出手,看得出郭建波的正义感,同时也能看得出她对这种依靠父权加害未成年人的嫉恶如仇,她无法容忍父权被践踏,无法容忍禽兽用爱的理由犯罪,所以这样一个人,你很大程度上可以相信她对自己父亲的判断。
而女儿对母亲最大的惩罚,绝对不是用呼吸机,而是让自己受苦,让母亲对她所有的诅咒一一应验,她就是不想好好找个男人过日子,这种自毁就跟漫长的死亡一样残酷而持久,特别狠。
影片种种丰富的细节和意向也够多的,一起梳理一下:
1、 两次埋东西:
(1)小女儿把佛像给郭建波,郭随手埋在门口的花盆里,一开始对这个情节设计看得有点懵。不久发现还有后文:花开了;
(2)口气如同朱一旦的开发区主任,被短信吓跑,郝蕾恹恹地抠开果篮,拿出一颗大葡萄没洗就吃了,随手把葡萄籽埋在面前的花盆里。
——这个随手埋东西的小动作,让郝蕾角色形象多了一分生动与天真,她不只是那么有锋芒和刚硬的女人。对土的亲昵、埋的动作,明知不可能生长,但依然带有一定的生殖本能和对未知美好的期许意味。
2、 影片中处处出现水
——眼泪是一种,还有多次有关水的重要戏份:
(1)母亲约合唱队在家排练,郭建波故意弄坏水管,“水漫金山”,赶走外人。
(2) 片中第一次与情人约会时的洗澡,黄尚禾饰演的情人耐心喷洒她腿上的泡沫,充满情欲。
(3) 陪母亲把王阿姨夫妇的骨灰撒到河里,水成了无奈的归宿,母亲甚至决定自己去世后也有这么“撒一撒”。而红衣女人在河里洗头发。
(4) 郝蕾流了不少泪,但唯一一次大哭,是母亲突然向外孙女戳穿关于她爸爸谎言的时候,郝蕾被打得猝不及防,摧毁了女儿对她的信任,而这是她最看重的东西。这时她没有去安慰女儿或者解释,而是来到厨房、把水龙头打到最大,巨大的水声倾泻,听不见里面的哭声也让她们听不到自己。
(5) 郝蕾与按摩师做爱后,水从门缝里忽闪忽闪地涌出(这个节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没有负担地去爱一个人,所以那股“春潮”融化了她身体中多年的冰川,流进梦里,流进每个相关人的现实里(有意思的是合唱队唱着那首歌:“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正好呼应了流淌的画面)。
(6) 最后的画面:小女儿顺着这股有生命的水来到河里,如同回到子宫中——回想之前她在郝蕾被窝里,母女二人关于生育的温暖谈话就可以知道这个解读并不过分:“我在你肚子里干嘛呢?”“你在我肚子里……淘气啊”——她就是那么淘气。
水是形容女人的常见意向,影片中也赋予了大量篇幅和丰富的解读空间,我是挺喜欢这些设计的,既通俗又不俗。
3、 “复制的幸福”:
班级中诗朗诵的选拔,作为“学霸”,婉婷自然入选,和其他人——尤其是当时当着全班面主动拒绝和崔英子成为同位的胖男孩一起——机械而死板地宣讲生活的幸福,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讽刺;最后当他们要上台的刹那,婉婷突然觉醒,拉起朋友的手一起逃离了这种“重复的幸福”。
4、 奶的意向:
(1) 母亲醉酒归来,发泄式的高兴,郝蕾拿了奶出来喝,很生活化的小细节,却被母亲视为挑事儿。
(2) 小女儿和郭建波窝在宿舍,女儿问:“妈妈我喝过你的牛奶吗?” 郝蕾笑了,很坦荡又可爱地耐心解释“是人奶”,俩人都笑了。这一刻特别美好。
(3) 老周和母亲“洞房”后做了一桌子菜,小女儿婉婷喝袋装核桃奶,并且在话题进行到尴尬处的关键时刻泼撒了大家一身。
奶非常具有母性意味,但用不好容易矫情,片中没有过分,细微处倒是见得意思。
5、 红衣女人:导演说这里和水一样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我感觉她是母亲早年形象的一个残留,从面孔来看跟母亲也有几分相像。鲜红的衣服给人一种恐怖的视觉效果,母亲在她心里就是这样温情与恐怖夹杂,挥之不去。她对这种时不时出现的“幻象”既抗拒又沉默,眯着眼睛、远远地等她消失,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
有意思的是第二次红衣女出现在她们在抛洒骨灰的河里,那一刻的母亲沉默着、哀伤着,失望、脆弱而无措(失手把骨灰罐打碎,由郭建波主动帮她捡上来),这样的母亲又回到了郭建波记忆中的样子,甚至触发了她记忆中母亲在安静的洗头发的美好场景。这种感情其实在成年子女心中并不少见,就像张玮玮在《真相》里唱的:
“爸爸,你也不要再说啦
你越沉默越像我儿时的父亲”
6、 羊的意向:
导演自己说是来自她真正做过的一个梦。在我看来,最直接的一点:羊的叫声跟“妈”好像,而家里出现这样一个大羊本身就有点噩梦的元素,羊本身也是看似强壮其实任人宰割,很脆弱的牺牲。在梦中母亲被带走却喊不出来,用羊声喊着“妈”——通过她在“洞房”前的哭诉,我们得知纪明岚也只是硬撑起强大的皮囊,她何尝不是自己那个寡情母亲和时代的牺牲品。
7、 粉红色的鸽子:
不正常的色彩,虚弱的无法起飞的鸽子,被小女儿婉婷的疯狂行为吓得不行,蜷缩在被搭成王座的垫子城堡上;小女儿却丝毫不这么觉得,她喜欢它,尊称它“鸽子小姐”——女孩对比她更弱小的一方施加着可怕的“好”,而同样不自知。
提示两个可能没被注意的细节。
(1)在母亲和郭建波讨论王阿姨自杀的晚上,郭建波去哄女儿再次入睡,关上房门不再和母亲理论。母亲独自一人在门厅喊话:“每天这么晚回来”,“人在做天在看”,“也不安全”……什么意思?第一次没看懂。第二次突然明白,母亲知道她在外面有情人,以为她是去约会了,并且对她进行诅咒(她希望郭找个稳定的好男人,郭却总是约会“野男人”,她估计要恨死了)。
(2)母亲什么把郭建波藏了这么多年的箱子搬出来?
因为前一幕,绝望的郭建波回到宿舍,发现搬来了年轻舍友,她的东西没地方放了。下一场,母亲让老周把箱子搬出去,拉进来一个小推车,上面全是书,都是郭建波从宿舍陆续搬回来的。母亲弄了个书架,就放在郭建波的箱子的地方,这箱子原本就在她睡觉的床尾,也能说明是她的宝贝。
母亲即便再毒舌还在照顾她,接纳她,这个家仍然是她失去宿舍空间后唯一的去处,所以母女俩再你死我活,仍然是联系着的;可悲的是,母亲仍自以为是地对她好,不会提前沟通,而且一厢情愿地认为是为别人着想,甚至把她的书整齐地摆上她自作主张弄来的书架上。所以郭建波气愤地拉倒书架,这种顶人的怒火真是无从发泄。
影片难以回避的缺点(见回复栏)
看到好多人说着这个故事节奏不好,没高潮,我觉得以这个影片的气质和内容来说节奏把控得算是非常好了:每一段几乎都有小高潮,每个人物都通过细枝末节不断丰满,他们的“曾经”被抽丝剥茧地拼凑起来,跟悬疑片一样,很刺激。
但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需要高度注意才能完成的故事走向,真的对手机观看非常不友好。第一次在线上电影节看的直播,也不能投屏,很多场景的摄影有大幅晃动、布光暗,手机看起来真是会黑成一片,非常压抑,甚至影响了最基本的剧情。后来正式上线能投屏还好一点,但一些很用心的长镜头调度会表现不出来,削弱了画面的力度。如果是因为观看方式而阻止了观众看到以上那些细节,妨碍观众理解电影,只能说,好可惜这股春潮啊。
其实影片最可怕的是“她们都是相爱的”——她们互相这么痛恨,但她们依然有爱存在的。
报社记者郭建波、母亲纪明岚与女儿郭婉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祖孙三代因亲情关系捆绑在一起生活,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郭建波未婚生子、沉默寡言,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感创伤;母亲纪明岚在外为人热情、受人爱戴,回到家却判若两人;女儿郭婉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周旋于母亲和姥姥剑拔弩张的关系之中。悄无声息的战争在三代人之间暗自滋生……
《春潮》乍看并不出彩,充满着家常琐事和家人之间无端的仇恨。但抽丝剥茧,它精准而深刻地反映了很多人性和心理问题,也反映出了中国家庭关系中普遍的困境。
阳光的人容易阴暗
在这个世界上,在每件事物和每个人身上,都遵循着能量平衡的原则,人性不可能只有一面。总是积极向上的人,定有比常人更低落失意时;一个老好人,在爆发时也许会变成杀人犯。每个人都是各种能量的综合,内部的负面和黑暗能量也等待释放和展示。这点从郭建波的母亲——社区主任纪明岚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郭建波的母亲、“姥姥”纪明岚是社区主任,在外积极组织各种社区活动,人缘很好,在同学聚会上也游刃有余、积极开朗,受到大家的尊敬。在外面,她有着符合主流价值观的阳光、正能量形象,但她一回到家里,就变得阴暗暴躁,戾气十足。纪明岚自认为自己的感情是失败的、是不幸的。在社会主义革命热火朝天的年代,她从南方嫁到东北,受了很多苦难。省吃俭用甚至饿晕来攒下细粮寄回家里,却遭到“为什么不寄钱”的数落。
如果说纪明岚是时代命运的负重者,那女儿郭建波就是逃避者和推诿者,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家庭,走在同一个命中,始终都像是镜子的正反面、硬币的两面,对峙得如此鲜明,对照得如此准确。
纪明岚创造了这个家庭,即便这个家庭并不如人意。但郭建波成为了这个家庭的破坏者,首先,她不用承担养育自己女儿的责任,然后她又可以理直气壮地控诉母亲剥夺了她对女儿的抚养权。当她面临继续扩建和巩固这个家庭的任务时,她蓄意毁坏母亲的指望——玩世不恭、未婚先育,使用各种手段吓走相亲对象,潜意识中她把这些当做对母亲的报复。但为了报复,她几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的母亲最终瘫在了病床上,郭建波为此感到开心又难过,为了报复她也早就瘫倒在自我那沮丧无力的命运。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攻击是为了被看见,付出越多越容易恨
在纪明岚眼里,她的丈夫是个十恶不赦的变态流氓。这个男人性骚扰、露阴、招妓,身败名裂、死有余辜,连累了她的一生。她觉得,自己多年来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还辛苦把女儿和外孙女抚养长大。而女儿却跟她一直对抗,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但在女儿郭建波眼里,母亲个性极端、为人功利,不惜利用和伤害家人,充满控制欲。
纪明岚看似在永远抱怨自己早逝的丈夫,实际却在抱怨着自己的命运,她恨的范畴要广阔很多,她恨丈夫、也恨女儿,有时连带外孙女和自己都恨。每个人都是她的冤家,归根结底,她恨的是命运和在命运中自己的无能为力。
暴虐无常的纪明岚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她不仅吃斋念佛,还一心向善,时不时慈悲地帮助教内的姐妹。
当楼上闺蜜自杀后,她瘫在椅子上泪流满面:“我跟她关系这么好,她要死了,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像话吗?!”
因为不被人信任和接纳,纪明岚有着彻骨的孤独和心寒。
控诉和攻击的人是脆弱的,因为他们本质上的渴望被人看见。
所以;当诉说总无回应,他们才更歇斯底里更疯狂,希望能刺激对方有一点回应。
诡异的是,无论《春潮》里的母亲怎么含沙射影去刺激、攻击女儿,郭建波都选择了沉默和无动于衷,这更让人更压抑。所以一家中的暴君并不是纪明岚自己产生的,背后有着很多人的纵容和帮凶。母亲攻击女儿,女儿用冷暴力回击她,连外孙女都学会了回敬姥姥。隐形的仇恨和攻击浇筑了暴君的肉身。家人之间使用着很多技巧互相攻击、伤害和控制,这构建了她们共同的悲剧轮回。
付出越多,越被动。一旦没有回报和肯定,人就容易恨和报复。即使纪明岚年过半百,得到了一个体贴入微的老男友,但她仍在抱怨。她沉浸在抱怨和损失里,变成了吃不够悲剧的饕餮。
封闭而压抑的电影并非无解,沉默的比喻指出了出路:埋在花盆里的观音,长出了花朵;涓涓细流,就像无法阻隔的生命的活力,它顺着孩子们的路流过。恨种下了恨,爱也坚韧地种下爱,这一切并不会被阻隔停止。生活是强大的,生命也是。该发生都会发生,该结束都逐一结束。她们满怀天然的欣喜地沿着水流走过,继续探索、经历这个世界。肉体在更新换代,精神也是,每一次都是新的。就像袭来的春潮,不论过去多么沧桑,现在它们都喜悦并期望(原创影评,署名党阿飞,转载必究)。
《春潮》的出现、片中母女关系之崩坏、中国式家庭之病态,它们都不是一场突然意外。
早于杨荔钠的《春潮》,杨明明的《柔情史》、相梓的《再见南屏晚钟》,都在探讨母女共处一室时的尴尬、痛苦、撕裂,时时刻刻渴望诀别,一刀两断。
这三部作品,都是出自女性导演之手,且主人公的父亲,均处于缺席状态(《再》的父亲被设置为同性恋),母亲不可避免地,把“我为什么生下你”之类的恶毒诅咒,口头禅般,挂于嘴边。中老年家长逃不掉的信神佛爱社团唱赤歌,都有相应的篇章表现。
影迷会从《春潮》中,看到不少似曾相识的东西。由于关系过于紧张僵化,饰演妈妈的金燕玲和饰演女儿的郝蕾,早已没有了沟通交流的可能。她们共居一室,却隔岸喊话,视彼此为空气。被不少人诟病的小朋友(郝蕾的女儿)口白,就在于角色设置迫使她表现出过于早熟,不得不以小大人形象出现,充当姥姥与母亲的缓冲地带,当传话枢纽站。
如此断言显然过于武断,杨荔钠的编排,不免会让人想起杨德昌《一一》中,金燕玲面对家庭生活幻灭、信佛无果的几场掏心戏。她不相信自己是恶人,也不知道家庭生活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从东北图们往事走来的余虹,她放任自己的情感漂泊,与母亲保持礼貌、克制和顺从,实际上是以铁一般的冰冷沉默,去对抗病态亲情——唯有结尾处,安排郝蕾来了一段长长的台词秀。在玻璃窗户的倒影下,她对着城市的街灯,更像是在与自己倾诉对话。更有人发现,病床上的氧气面罩,早已脱落一旁。
也就是说,哪怕到了昏迷成植物人的关口,女儿还是无法面对母亲,不愿把赤诚或恶毒的话语,真的传入对方耳中,或潜意识。
我老了。我累了。
《春潮》里,你听不到这样认输的话,更不用奢谈“我也在乎你”,“我也爱你”之类的告慰姿态。
这一场经年旷日的鏖战,只有一方死去,才会真正宣告终结。
《春潮》的最大挑战,是把母亲来比作祖X,呈现干巴枯燥、三十年没有性生活的病态共生。《我和我的XX》里,是“一刻也不能分离”,“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略显刻意安排的结尾告白之后,紧接着中年人大合唱,为XXXX献礼。显然,痴迷赤歌、一心信佛的精神暴力犯母亲,与痛苦失声、何以为家的头牌记者,她们虽是母女,却无法踏入同一条历史河流。
郝蕾的意识里,不希望下一代,重复自己和母亲的命运羁绊,又无可奈何地,只能把女儿留在自己母亲身边,抚养长大。爱如春潮涌来,它似乎象征着过去的大河冰封,得到了万花嬉春的消解。但放置在2020年的当下,果真会如此么——春潮?赤潮?或是黑潮?
电影有意模糊了父亲的形象。他一方面是母亲口中的暴露狂和流氓犯,一方面又是女儿口中,教会她成为女人,上了女性第一课的暖心慈父。同一个男人,两个如此冲突的形象,母女各执一词,正是《春潮》最为矛盾的症结所在。
是否真有一名男性,能完好地结合这两样人设形象,他既可以耍流氓,也可以期待女儿长大。如果母亲仅是信口雌黄,睚眦必报,她的问题已经病入膏肓,完全不知为何而活。想想看,她揭发了丈夫,又斗垮了女儿,这么左的红色老太太,不正是李南央(李锐之女)笔下,母亲范元甄的噩梦形象。《春潮》中的母亲,又不至于泯灭人性至此,她还会照顾孙女,也能追求夕阳红情感。一味靠金燕玲的港台腔台词,去表现言语之左之恶毒,似乎还欠缺足够的说服力。
如果说,金燕玲的南方姑娘外来者身份,实有蹊跷。那回到东北的郝蕾,确实在脸上写满了在轮下的疲惫。那个没有流落南方河流,四处漂泊的女大学生,最终选择了一份无望的媒体工作,无法发声,失去喉舌,摇摆于没有责任和稳定感的生活。
同样离谱的,还有收集海洋生物声音,溯巨流河往北而来的台湾人,他混搭着娄烨的《推拿》故事而来,撩动着两个中女的心弦声,戏份之少,功能之强,委实不可思议。杨荔钠同样拿了《春梦》中的神鬼狐仙之元素,不时以一红衣女子伫立水中央之类的恐怖气息,令本片平添某种诡异气氛。结果,《春潮》只是一部再写实不过,反映家庭关系无法调和、全面崩盘的剧情片。
女儿对母亲的话语术嗤之以鼻孔,拒绝表达意见。导演设置了另外两套话语术,作为排列比对。它反映在学校冒出来的一名朝鲜族小同学,他们家中恩爱,载歌载舞,自带表演属性。台湾来客,以随身听录制的声音,春风化雨,温暖疲惫女性之心灵。
只是如此刻意堆叠,令《春潮》作为结尾的潮水满溢,无尽奔跑,更显臃肿。
不难发现,影片的冲突故事,更多来自元素的反复暗示,而非人物之间,真正的刀枪交锋。一旦如此,《春潮》就陷入了昏沉的节奏,令人希望它快点结束——反正不会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结果。这一代又一代人的果子,终该由她们自己吞下,烂在肚子里。
太注重个人表达。哪个老板脑子不好肯投钱让你导演去表达自己……(除非老板也想混个奖?)
本片影评来自一个出差回程飞机上想看个电影放松下却被伤害到了的人~~
据说母女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一千对母女关系有一千种样子blabla 于是,看到这部片子的简介就决定看一看。
我对分析紫衣女啊牛奶啊各种意象什么的没有兴趣,对分析里头各种细节代表着什么也没兴趣。看电影图的是陷入电影故事、脱离现实而带来的放松感。我要想分析细节那我不如去做语文阅读理解大题是不是。
很多评论说从中看到了自己不被父母理解、无法跟家人沟通的日常所以感觉被代言了。但就探讨母女/家庭关系的话,也有很多方式把故事讲好,把电影拍得吸引人一些。很多明明可以通过生活细节、镜头语言来讲的话,不知为啥只能通过片中母亲(金燕玲)的嘴说出来,真的好冗长。
老说国产剧总是飘浮在空中,我看本剧的角色也挺飘浮的……除了前四分之一展示了一下工作外,感觉这对母女都是不用上班的。郝蕾整个角色都很飘浮,金燕玲表演痕迹太重,尤其洞房前那段自白。
感觉导演对自己麻麻有心结?通篇展现的是母亲表达和基本沉默的女儿,基本没啥母女间的对话。导演可能想展现母亲管控一切的窒息感。但港真,母亲说的没错啊,你一个成年人了,我供你吃供你住还指望我笑脸相对?
我也很好奇如果本片是在用母女关系隐喻个体和国家的关系,那父亲是谁……kmt吗!?
片子没有电影的质感,嗯今后对于这种明显没有电影质感的片子要小心……
ps郝蕾独白的那段人看上去颇有些周迅的感觉……
专门为郝蕾量身定做的戏,给了很多发挥空间,尤其最后安排的一段独白,太明显也太刻意了。看金燕玲和郝蕾飚戏是有火花的,可剧作上太差了,导演究竟想表达什么呢?不断制造矛盾冲突却不去解决,全程的三代母女间的撕扯,各种原因全靠最后看似高光时刻的独白来解释,未免太笨拙了。但愿郝蕾能靠本片拿影后吧,这是这部电影存在的最大意义。
当我的母亲再也无法歌唱祖国,我去和台湾男孩亲昵,我的孩子才可以奔浪而去。
全方位不行,基本是一个没有动作的电影,叙事驱动力就是“嘴”,但对白却无法穿透生活表皮,只是在陈设一个个设定好的矛盾;偶有几处视听化设计,也都是中国文艺片最贫瘠的套路,且因为没啥调度,效果也很尴。演员,是演员保住了最后的底线。
王朔在《致女儿书》里提到,有一次他和罗点点等人一块去翠微路的基辅餐厅吃饭,“这餐厅吸引客人的不是饭菜,是一支由乌克兰国家歌剧院演员组成的演唱组合,他们在这低矮扁平的地下室里唱前苏联的革命歌曲和意大利咏叹调。来这儿的客人都是中年人,有俄罗斯情结的……点点姐说,好容易翻篇儿过去的情结又被迫找回来了。”这么一对比,导演明显还处于翻篇儿的过程中,但有些事情吧,真得翻篇儿翻过去了才能处理得当,要不然严重影响人物塑造,并且给人印象就是让局外人来评判你们这家事的是非对错。2.5
旧时代怨妇、丧文艺女中年、段子手小机灵。很好地描绘了不同年代产生的代际鸿沟,群戏精彩。春潮,柔情史,血观音,我蛮理解这种微妙的爱恨交加的母女关系,但跟一些朋友聊他们理解不了。金老师演得太好,曲隽希东北腔很逗,郝蕾真女神。郝蕾十多分钟的独白是写得太书面太刻意了,整段拿掉对影片会是质的提升,抓仙人球不比傻独白高级多了?金燕玲那段就好多了。祝愿金老师身体早日康复。
#SIFF22#不是所有生活都要歌颂,也不是所有关系都需要和解。对于这样的关系处理还是比较赞的,可以梳理这种疏离的关系,但没必要去对抗或妥协。导演的一些意识不错,最后的流水点睛又亮眼。但叙事中的一些超现实有些多余,整体的手法成熟但却老牌。两个女演员真好啊。
一个作者电影还在拿类型片的那套来评价其实挺没意思的。人物关系之间捕捉得到位,隐喻做得也挺好。缺憾可能是那场独白,郝蕾念得也不算好,还在明明的状态里,但是这场戏又需要,毕竟她的角色在大部分时间里沉默。结尾潮水涌动拍得也挺差,我在某个点上觉得应该用女孩来月经了作为收尾……
最有趣的就是小女儿的那些东北台词了:姥姥你这么说你丈夫合适吗、周叔叔你这马屁拍的都可以做教科书了、啥是性侵啊、你快走吧你俩八字不合、你别跟我犟了、我喝过你的牛奶吗、我是从你的前屁股出来还是后屁股出来的、黢黑的…哈哈哈。两代母与女的暗涌,春潮从来不会平静。
电影有清晰的两重结构,即我与母亲的关系,以及我与“祖国”的关系(台湾男孩过台湾海峡、沿长江黄河松花江一路北上;朝鲜族女孩也有可能越过鸭绿江)。遗憾的是,为了隐晦地照顾到第二层,破坏了表层的日常叙事,使得原本应该共生的两层叙事最终既不够紧密又互相钳制。
2019上影节主竞赛/最佳摄影→第三届山一女性影展开幕片。故事发生在长春,但是没怎么去找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叙事套路,但令人惊奇地把死缠烂打的母女关系与个人和国家的关系做了一个细思恐极的类比(颇有平地起高楼之感!),有这个“后社会主义"的主题(其实有点概念先行)就基本可以忽略片中的不少问题了……郝蕾的表演十分出色,不过引以为傲的那段十分钟旁白是有点过了,加之片中很多地方该虚的做得太实,显得是有点笨重了。
一个女导演赤诚袒露的倾诉,水下的冰山即将崩塌,但海面依然风平浪静。一家人大半辈子的折磨在克制浓缩的情境中被一点点连皮带肉的撕扯开来,母亲的尖刻言语是她仅剩的武器,女儿用沉默与幻想消解抵抗,却依然在挤压与被挤压的循环中自我损耗。好在还有孩子,她是剩余百分之五十能量的来源,是托起冰山的唯一希望。
3.5,最后一段郝蕾独白太减分了,感觉像在报阅读理解标准答案。但是这部电影有自己复杂和深层的地方,母亲寻找佛教救赎的同时,女儿也在寻找同样的宗教式庇护所(桌子上西蒙娜薇依的照片);集体生活对个人精神层面造成的干扰介入;把海峡两岸关系映射到母女架构下,不展示是非对错,只展示对家国精神的不同理解如何扭曲分道扬镳的过程。女主逃遁到了浪漫的声音里(搞音乐的男人、大海声音的录音),或许这就是导演提出的解决沟通方案之一。“水”贯穿全程(tw按摩师也提到了很多河流的名词),暗示着“流通”,代表的是意愿跨越障碍的希望(婉婷愿意放弃形式上的词语,和崔英子通过歌舞沟通)。
开篇误以为是个嘉年华式的现实主义女性叙事,但显然杨荔娜另辟蹊径书写了另一种既当下更历史,既现实又隐喻,堪称决绝的勇气之作。如此才华、立场、聪慧兼具的女作者甚至比绝大多数所谓行业中坚都更具魄力。
观音埋进土里,生出福报开出花朵;孩子脱离子宫,涌出春潮流向江河。我在家里就这么一点点位置,都被你烧毁。顺从了你四十年,不想我的女儿重蹈覆辙。我痛打性侵的校长,你诅咒不孝的养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是肉扎进了刺,是水漫成了河,是我作践自己,让你备受折磨。把母亲比祖国,是爱和不断撕扯。
3.5/5,看起来是给郝蕾定做的,实则金燕玲的形象才是塑造和表演最好的。和那些只管灌输情绪不管发泄出口的作品相比,这部起码用一段独白来找到了出口。其实和王小帅的电影是有异曲同工的,看起来讲母女性格差异,实则是讲对文革后遗症的批判,金燕玲饰演的岚其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红卫兵形象,年轻的时候举报老公的做法完全就是她没走出做红卫兵时的那种成就感,这种掌握权力的成就感铭刻到她(那一代人)的骨子里,看起来是信佛,其实是信毛,毛的离开只能让她来在佛身上找到寄托,同学聚会唱红歌,生病之后春潮蔓延进来,一堆人还坚定的歌唱祖国。事实上,没人任何人能比红卫兵这代人更爱国了。
纪念第一次在电影院看郝蕾。
7分。有尬的地方,也有很妙的地方,但整体还是喜欢的。讲母女关系,却又远不仅是讲母女关系,这就有意思了。剧中角色提到了婚姻关系缺与补的方式,其实同样可以替换成家庭和亲情关系。这种相爱相杀式的爱着又恨着,彼此依赖、控制,相互影响又彼此折磨,也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亲情或爱情关系。郝蕾有那么几场戏挺好的。杨荔钠有几场的执导也很棒,比如饭桌争吵一场。最后的潮水有点厉害。
一直到女主在母亲病榻的独白发生之前都很喜欢,拍得美而克制,独白直白生硬且突兀,把之前迷宫般的铺垫和仅存的想象留白完全给破坏掉了,蛮无语。出来听到大家都在吐槽那一段,说还以为在看恋爱的犀牛,有点好笑。
在隐喻尤其是政治隐喻的意义上(女性与今天的权力实在是太互文了),我越来越能理解那些被许多人认为极端的创作者。并且倾向于把他们在具体手法上的省略与过度、不合时宜、太多的自我,理解为他们呼吸到的空气,那里面也有一层惊人的准确。
“你和母亲的关系,决定你和世界的关系。”你和世界的关系,决定你和自己的关系。看完《春潮》,思潮一直没因电影结束而停止,而是如结尾泛起涟漪。影片中每个人都在痛,也都在试着止痛,但痛到最后,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母女俩是在彼此抗争,还是和命运在抗争,或是和自己的抗争。影片多处出现水,水是生命,水是源泉,水是女人,女人是水。等影片上映后,推荐大家都带着各自的父母尤其是母亲,一起去对话这部作品,或许能让你更了解母亲和自己。